平凡中的不平凡

　　以自然為友的田野農侶～水林小陳的田畦邊果菜園　陳弘益和黃小萍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一個拔草的小小動作裡，竟藏著屬於新婚娘子的微笑，你看過嗎？讓我們一起來瞧瞧。

　　元月十九，天氣微寒，我們隨著莊貴枝教授的腳步一同前往雲林水林。這一次，我們將帶大家認識台灣真正的水林香—水林小陳的田畦邊果菜園，一同來認識因父母年歲漸長，被傳統農家子弟本能孝心給呼喚而回到故鄉打拚，並致力於恢復兒時豐富多元的田畦生態給下一代的田野農侶—陳弘益與黃小萍。

漂鳥返鄉　跌撞的務農初期

　　陳弘益，人稱小陳，和太太小萍從事有機農作多年，對故鄉水林的行銷不遺餘力，多年努力下來，這對相扶相持的夫妻對自己、對父母、對子女還有故鄉交出一張很漂亮的成積單。

　　在擁有無數豐碩成果的工作室，小陳用他樸實的聲音對我們說道：「我一開始因為理想，第一年就在自家的地直接採無毒耕種種植小黃瓜、白玉苦瓜和牛蕃茄，那時什麼都不懂，傻傻做的結果就是作物被蟲吃了精光，第一次投入就繳了近20萬的補習費！」

　　說到這兒，小陳看了看現場眾人豪爽說道：「大家若想投入可以先來問問我，這一筆可以省起來，我先幫大家繳了！」此話一出，在座的人都笑了，小陳此時頭微偏，雙眼微抬，我們順著他的視線一看，原來太太小萍正蹲在那兒拔草。

　　很快把目光收回，小陳起了身，手一招，帶我們走向溫室區，邊走邊憶當年：「第二期農作我回到了慣行，噴藥卻造成藥傷，後來參加課程學習研究後，自己嘗試到農藥行拿低毒性藥物來防治，因為用的劑量很低，所有的作物和土質都沒檢驗出有農藥殘留，第二年申請吉園圃就通過了，從那時候起，我們的務農生活開始趨於平穩。」

　　帶著回憶，小陳繼續說著：「到了第四年，慈濟找上門，希望找苦瓜的供應農家，但他們要求的是無毒的有機農產品，這讓我又想起當年想以有機無毒的耕作方式來重建小時候田畦生態的心願！剛好雲林101有機農業專班開始對外招生，我順勢搭上了這班列車，和我太太一同投入有機農法的耕作一直到現在。」打開溫室大門招呼我們入內的小陳，門關上前雙眼卻往斜前方張望了一會兒，往他的目光方向一看，原來小萍還蹲在那兒。

順應自然　共生共養

　　走進溫室，兩個大大的生態池首先映入我們眼簾，看著那生態池裡蓮葉片片，還不時有小魚和小蝦在葉間追逐嬉戲，小陳說：「這都是我用圓鍬一鏟一鏟挖的，裡頭還有鱔魚，是金黃色的哦！」

　　漫步在園區，青翠的塔菇菜，圓滾的高麗菜，有著紅色骨幹的牛皮菜，頭頂上小巧玲瓏的東昇南瓜，各式各樣的蔬果彷彿伸展台的模特兒般在我們周圍展示著。到了蕃茄種植區，小蕃茄們吊掛在藤蔓上，紅的、綠的，空氣中彷彿飄散著酸甜的蕃茄香，嘴裡不禁分泌著唾液，相鄰的白玉苦瓜，可沒讓蕃茄專美於前，高高低低在藤蔓上，惹著我們伸手探索，小陳說：「蕃茄的害蟲—銀葉粉虱，這種蟲就怕苦瓜的氣味，而會殘害苦瓜的蚜蟲則不喜歡蕃茄，所以我將兩種種一起！」

　　提到了害蟲，小陳和我們分享一件小趣事：「種苦瓜的人都知道苦瓜容易有蚜蟲害，通常會以苦楝油或是農皂將它洗掉，但今年我沒噴，隨它去，卻發現蚜蟲不知什麼緣故都不見了，我們開始找原因，原來有食蚜蠅和瓢蟲不知何時鑽進溫室來，竟然把蚜蟲都吃了！現在它們在我心中可都是除害英雄，等一下我再告訴你們另一個英雄好漢！」

　　邊走邊順手整理著架上蕃茄蔓藤，看到那被吃掉一半的小蕃茄，小陳把它們都摘了下來，露出有點無奈的笑容：「蟲是防了，鳥卻防不了，也不知道怎麼飛進來的，我想可能有之前颱風造成的破洞沒檢查到，這些白頭翁最喜歡蕃茄了，還專挑甜的吃。」

　　看了幾益的溫室作物後，我們來到了露天種植區，跨越田埂，大家走進園區的有機番薯田，在一壠壠的蕃薯葉叢中，小陳蹲了下來，手撥著土，撿著蕃薯藤，一顆蕃薯被這樣一撥弄，圓胖的身軀從土堆藤葉裡露了出來，：「這蕃薯要常撥它的藤，不要讓它碰到土，要不然會定根結小蕃薯，一旦養份分散，蕃薯口感就差多了！阮水林這裡的地比較鹹，很多作物都種不起來，但人家都說一枝草一點露，就因為這樣的土質所以特別適合種蕃薯，所以水林蕃薯的產量和品質可說是全台之冠！」說到這兒，小陳的頭微抬，眼睛又往四周飄了飄，我們猜他一定又在看小萍了，順著他的目光一看，果然，讓我們不禁笑了出來。

　　此時小陳露出有點羞澀的微笑，可能知道我們在笑什麼，趕緊將染上一抺紅的臉給擺正，靦腆地聳了聳肩，一個轉身，走向鄰田說道：「隔壁這黑豆快要可以收了，別看都是雜草，這一批豆筴長得還算不錯！」小陳一個跨步下了田，穿梭在幾乎與腰齊高的雜草與黑豆間，手輕輕拂過豆筴和草尖，眼神卻還是望向遠處蹲在鄰田除草撿拾的小萍：「我不除草的，就放著任它長，這豆子幾乎和雜草同生同長，要收成時就直接用收割機，割下來再來分，我太太有時就捨不得掉在田裡的豆子，叫她不要撿了她還是一樣。」

　　突然間小陳的聲調更加有勁地講道：「這綠豆、紅豆、黑豆、黃豆我都有種，方式都像這樣，我種黑豆三年，第一年種了五分地最後的收成只剩五厘地，第二年因為淹水又全軍覆沒，到了第三年卻發生一件很有趣的事，我們發現田裡的雜草被消耗的很乾淨，因為我讓雜草和黑豆共生，結果那黑豆的害蟲因雜草比黑豆嫩，所以把草都給吃掉了，在那個當下我認為這不是害蟲，這是英雄，這除草英雄的名字叫—斜紋夜盜蛾！」

　　好似滿意地將園裡的英雄介紹完的小陳笑得更燦爛了：「我這幾甲地幾乎都是我和我太太在做，除草工人太貴又難請，所以我們都自己來，做最多的就是用雜草翻肥，每期種植就固定做土壤翻修，將表面鹽基和雜草藉由翻土埋到土壤裡面做分解。」

　　小陳彎下腰，抓起一把田土給我們看，說道：「很多人問我以這麼天然的方式來養土成效好不好？我可以給大家答案，這裡的土每年都會送農改場檢測，我從我爸手裡接手後到現在，土裡有機質從原先的零點多在這幾年下來，躍升到二點多，是很大的進步！」

以觀光導覽經營永續之路

　　把手一斜，小陳任由手中的土粒滑落，拍了拍雙手，說起了青農返鄉：「青年投入農業是很好，但以務農為業要真的三思而後行，不要盲從，要確實想清楚自己的理念與初衷，要多問，不要花錢買經驗，對農事要有真正的認知，確定自己能堅持再投入。」

　　小陳很坦白地告訴我們：「投入農業是要付出代價的，尤其是有機農作，要付出的代價真的很高，人工是一筆，農地租金和耕耘機的代工費也一筆，很多人看到政府對溫室的補助款所以決定用溫室，但這些硬體設備投入後，後面的維修是很驚人的，我這次颱風的損失，光溫室維修就花了一百多萬，建議初踏入的人可以從租用溫室做起。」

　　穿過雜草與豆筴，我們跟著小陳走上田埂，小陳略帶瀟灑說：「像我都踏進來了好幾年了，想的就是要如何做才能持續下去，有機農的長久生存之道我認為重點還是在通路，種植的作物要迎合市場銷路，目前雜糧類作物像花生、綠豆、紅藜、小米、紅薏仁、小麥等都銷得很不錯。未來我想朝著觀光農場模式來發展，這樣對產品行銷的助益比較大，因為消費者親眼看到作物的種植方式後，對產品的接受度就高很多，但面對現行的法令我還有許多問題得要克服！」

　　到了小萍拔草的地方，小陳一個箭步靠了過去，牽著太太的手，自己也順勢蹲了下來拔草，跟在後頭的我們，不自覺得也跟著蹲了下來，學著小陳和小萍，拔著田裡的雜草，撿拾著遺落在田間的寶貝。

　　我拔著、拾著、看著，我笑了、草也笑了、豆子也笑了，此時我似乎看到新婚娘子般的微笑，想到這兒，於是我不自覺抬起頭，眼睛向前方望去。

　　望著前方的小陳與小萍蹲在一起拔草的畫面，我的心裡浮上了詩經中「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字句，小陳和小萍用他們的行動，告訴我們自然農法的正解，我看著他們良久，嘴裡不禁喃喃道：「這正解……執子之手，與子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