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詩經   事往安可悔   興華國小校長王瓊慈

    在古文中，宋玉寫了別賦和恨賦，千古絕唱，後人似乎沒有人寫過悔賦，但詩詞裡寫後悔的詩作不少。人為何會後悔？為那些事後悔？誠如李白所言：「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時間如流水一去不復回，無論如何都無法回到從前，無法重新做決定，讓人生重來。李商隱寫《嫦娥》：「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時間過去了，認為傳說中的嫦娥應該後悔偷了長生不老藥，縱使生命得到永恆，卻是用日日寂寞孤單來換取，值得嗎？白居易的《琵琶行》寫「商人重利輕別離，前月浮梁買茶去。去來江口守空船，繞船月明江水寒。」李白《江夏行》也說「悔作商人婦，青春長別離。」王昌齡的《閨怨》：「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都是夫君拋妻棄子為追求名利離開家庭，青春是最難維持的，沒有好好與心愛的人共度，一但青春遠去，有如鮮花枯萎，不再艷麗枝頭。等夫婿回來，嬌妻已老，「物情惡衰賤，新寵方妍好。」人性又是喜新厭舊，因此怎能不懊悔？

    而前去追求理想的人，能無悔嗎？白居易：「操之多惴慄，失之又悲悔。乃知名與器，得喪俱為害。」走過一遭，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一心一意去求功名富貴，在宦海浮沉，反而思念起無官一身輕的歲月，宋代俞桂《述己》：「早知寸祿榮家晚，悔不當初便入山。」陶淵明的《歸去來辭》：「實迷途其未遠，覺今是而昨非。」悔之尚早，留下千古佳文。詩經也有一首寫出沒有追隨情人而去，後悔之後重新做決定的可愛詩篇《丰》：「子之丰兮、俟我乎巷兮。悔予不送兮。子之昌兮、俟我乎堂兮。悔予不將兮。衣錦褧衣、裳錦褧裳。叔兮伯兮、駕予與行。裳錦褧裳、衣錦褧衣。叔兮伯兮、駕予與歸。」把握機會，以免再後悔，這是比較可喜的。

    但是，有些人有些事，永遠無法重新再來，尤其當生命消失了，一切永遠不再回來。有人一生不曾做後悔的決定嗎？到底要如何避免悔恨？「少年不足言，識道年已長。」前人的勸戒真的能讓人免除走錯路做錯事嗎？韋莊說：「如今悔恨將何益，腸斷千休與萬休。」如果悔恨無益，人生無法重來，那未來的日子要如何走下去？人一直都在做決定，也不知今日的決定是對還是錯，這就是兩難，個人如此，國家也如此，只要有人就有是非善惡，就有道德兩難，是不是生命至上？青春至上？為了存在，不論善惡？在有限的生命中難以做出絕對的決定，就只能在下決定時，除了自己的善，也要顧慮到別人的需求。理解人的極限，不要執著於已成事實，存在是必然，消亡也是必然，讓自己好過一點，也讓別人自在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