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詩經 萬古長空一朝風月  興華國小校長王瓊慈

    素來喜愛讀李白的詩《下終南山過斛斯山人宿置酒》，詩中四句詩特別有感，「暮從碧山下，山月隨人歸。卻顧所來徑，蒼蒼橫翠微。」那種回頭看望所來徑，山月照旅人的蒼茫感，人總是惦念往昔，看過的風景，一起同行過的人，如今是否依然？走過的路無法跟隨，風景在遠方，過去一同的夥伴，因著千百種因緣，在他處不能共遊，過去同心之人，如今也許在他方牽掛，也許離心異地已斷情誼。《詩經•羔裘》：「羔裘豹袪，自我人居居！豈無他人？維子之故。羔裘豹褎，自我人究究！豈無他人？維子之好。」就算兩心已分離，還是會惦念，念舊之心，人皆有之。

    「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昔日桃花開時初見面，今日桃花開時不知何處尋舊人的惆悵，總會引起無限感概。「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年少時情感豐沛，對人對事對物有無限好奇的心，總是覺得生命繁華有趣，一味的往前飛奔，以為今天看見的，明天還會存在，如月升日落，今日沒看到，以後還有機會，怎知憐取眼前人？一直到失落多次，才知道過去的已經過去，追都追不回來。「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昔日折柳送別，今日回鄉，故人何處尋蹤？人是不穩定的，隨著時空轉換，人會成長會衰老、會相遇會離別，一別不知何時再見，也會因為種種因緣，縱使生活在同個生活圈，也無法回到過去的好情誼，幾米的繪本為何能深入人心？就是能掌握到細微的感知，讓閱讀的人所嘆都獲得理解。

    一年至此，進入十一月，冬天的意味越來越濃，回顧今年的前十個月，能找出與我們共行的人，如今安否？回顧今年所做之事，有需檢討改進否？所立之志，如今依然努力完成否？清代納蘭性德的詩《木蘭花·擬古決絕詞柬友》：「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這就是時空下的必然。人心易變，當回不去的當下，回憶聊為慰藉。人與人之間有機會相處，不管彼方做了什麼決定，發生什麼事件，導致今日人我殊途，念舊的一方會保留記憶物品，以資回憶，念舊的人重情，割捨不下前塵舊事，如此究竟是好還是不好？無可論斷。拖著舊情沉重無比，捨了舊情，往事難回首，也覺人生無味。如能無罣礙，天地萬物本存在，原不成為障礙，障礙的是自我的心，一顆易變易感的心。

　　禪宗有一公案，有和尚問崇慧禪師：「達摩未到中國之前，中國有沒有佛法？」禪師答：「沒來之前的事暫且擱著，你自己的事怎麼樣了？」和尚不解，崇慧禪師又說：「萬古長空，一朝風月。」聖嚴法師解說：「『萬古長空』把時空拉得很長很大，『一朝風月』則把時空凝聚到眼前當下。對修行人來說，不要管它萬古長空，只管一朝風月就可以了；當下是什麼就是什麼，當下說怎麼樣就怎麼樣。」如此一解，新舊人事何必相交纏，自是「萬古長空，一朝風月。」